四川汶川大地震不仅在挑战我们的意志，也在挑战我们的智慧。最近，从灾区传来两条消息——“警察妈妈”被破格提拔为副政委、“范跑跑”已被学校解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热议和思考。其实，这些争议的焦点只有一个：“火线”上该怎么用人？本期《看法》就请有关嘉宾来谈谈这个话题。

　　本期嘉宾
　　省委党校法学教研部主任　　　　　　  林学飞
　　省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王坤

　　新闻链接
　　“警察妈妈”破格提拔为公安局副政委
　　蒋晓娟是江油市公安局的一名普通民警。地震发生后，她将自己才6个月大、需要母乳喂养的孩子送到乡下，交给父母照料，自己却踏上抗震救灾一线，为北川、平武那些嗷嗷待哺的受灾婴儿喂奶。她的事迹被广为传颂，她自己也先后被公安部和中组部授予二级英模和优秀共产党员的称号。网友们送给她一个亲切的称呼——“警察妈妈”。
　　江油市拟破格提拔蒋晓娟为江油市公安局副政委的消息发布后，曾有报道称，这一任命因网上诸多反对之声而搁置。但是江油市委组织部官员表示，6月19日，该市组织部已正式发出关于蒋晓娟任职的通知，任命她为江油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副政委。

　　“范跑跑”已被学校解聘
　　随着网络盛传“范跑跑”被教育部取消教师资格的消息，对“范跑跑”事件的讨论也进一步升级。虽然教育部随后澄清并未发通知取消其资格，范美忠本人也承认自己原本就没有教师资格证，但可以确定的是，光亚学校已对其解聘。
　　“他肯定没有资格继续当教师了！”说起“范跑跑”，光亚小学家长罗先生态度鲜明。

　　话题一：道德与法律在“火线”上有了冲突？
　　【主持人】在大灾面前，无论是“警察妈妈”被提拔为副政委，还是“范跑跑”被学校解聘，衡量的标准都是人的品德。在这种非常时期，道德标准会明显高于法律标准。然而，也有人提出，干部的选拔和任用、教师的聘用等等，都得依法办事，哪怕是在“火线”上。那么，是不是道德和法律在“火线用人”的问题上产生了冲突？
　　林学飞  在战争、灾难等非常时期破格提拔任用一批表现突出的人，这是我党的一贯做法，过去我们称之为“火线入党”或“火线提干”。因为，非常时期是最能考验人的时期，这时人们往往要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比如，战争时期面对敌人的枪口，有的人为正义临危不惧勇往直前奉献自己的生命，而有的人却贪生怕死投降保命。
　　在这次汶川大地震中，绝大多数党员干部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不顾自己亲人的安危，不顾自家财产的损失，战斗在抗震救灾的第一线。这些人当中表现突出的，就应当提拔到相应的工作岗位上去。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大灾当前，不顾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危，不顾学生的生死，临阵脱逃。这样的人，就应当该撤职的撤职、该解聘的解聘。
　　至于火线用人中道德与法律的关系，我个人认为，没有大的冲突。在汶川大地震中，有一些干部不幸遇难，岗位空缺急需有人到位主持工作，让大灾中品德表现突出的人上，符合现行用人制度的规定。在用人程序上，灾区有关部门也是经过集体讨论、张榜公示等法定程序的。只不过在非常时期，可能程序不是很完备，用人考察期和考核被省略了，但大灾中的“考察”比平时要深刻得多。
　　王坤  实际上，“范跑跑”的错不在于违背了社会公德，而在于没有履行教师的职业道德，没有组织、帮助学生尽快脱离险境。当然，这种情况下，不能把责任完全归咎于“范跑跑”一个人，与其说他是一个靶子，倒不如说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范跑跑”现象背后师德教育的缺失和效果的不佳，照出了社会公德意识培养的不到位，也照出了科学的逃生技能技巧和理性抗灾救助教育的短缺。正因为如此，社会才应当给“范跑跑”反省的机会，而不是一棒子打死。但如果“范跑跑”事后没有任何反省，继续拒绝这种职业道德的话，那么，即使他有再好再高的教学水平，也不适宜继续做教师了，学校应当坚决解聘之，地方教育局则应当对此进行监督。
　　本来，这一切合法合情合理，完全可以做得理直气壮、正大光明。但光亚学校校长说“范跑跑”的逃跑行为没有过错，所以不能以言罪人，不愿意解聘之，最后才在地方教育局指令下解聘。这个事例说明，在非常时期，灾区的一些部门在人事问题上，还是徘徊于道德和法律之间。

　　话题二：“火线用人”是不是也可以制度化？
　　【主持人】这个话题也许有点法律浪漫主义，但从目前社会热议的情况来看，人们对“火线用人”的评判存在争议，正是因为这一用人标准没有上升为有关制度。所以，我们还是可以探讨一下“火线用人”的制度化问题。
　　王坤  “警察妈妈”的行为令人感动，但对她的提拔也有人提出了不同观点：认为仅仅以德行作为提升的依据，在法治时代是落伍的，完全不合时宜。
　　我认为，在法治时代，用人方式应当制度化、科学化，即使是“火线用人”，也该有一套制度和标准——应当综合考虑德、能、勤、绩、廉等各个方面因素，德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但不是唯一的方面。而且，这就从根本上解决了“火线用人”受到质疑的问题。
　　那么，在目前尚无专门针对“火线用人”的制度的情况下，该怎么办？我认为，虽然现有的新闻报道着重赞扬了“警察妈妈”的高尚品德，但我们也不能排除其提拔任用是经过综合评定的。所以，尽管目前有人对她的提拔有所质疑，但有关政府部门也应当以开放的心胸面对各种批评或质疑。英国前首相丘吉尔说过，对英雄人物的苛刻是一个强大民族的标志。同样，对政府行为的苛刻也是一个公民社会觉醒的标志，反映着我们国家和社会的进步。
　　林学飞  非常时期用人方式制度化，这个提法我不太赞同。因为我们知道，经过改革开放近三十年的法制进程，我国已有一整套较完善的干部用人制度，这个制度已经适用于当前任何时期。在汶川地震灾区，针对“警察妈妈”等抗震英雄的提拔任用，有公务员法和一系列干部任用制度足以适用；针对“范跑跑”之类的人，除上述法律法规外，还有劳动合同法、教师法和国务院的中小学幼儿园管理条例等来规制。我认为，这些法律法规完全可以调整灾区的人事劳动关系。
　　当然，重大灾难有其特殊情况，如干部伤亡严重，急需补充岗位；又如需要鼓励先进以激励士气，这都需要在用人问题上作出快速反应。对此，我认为只需在我国的防灾减灾法律法规中增加相关规定就可以了。

　　百姓热议

　　杭州陈瑾女士  四川地震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在抢险救灾过程中涌现出了很多人和事，有感人至深的，也有让人感到非常气愤的。
　　“警察妈妈”是让我印象比较深的。她初为人母，却将母爱无私地奉献给了灾区的孩子。前段时间听说她要被破格提拔为副政委，后来又有消息说暂缓了，这种一波三折，让人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我觉得将“警察妈妈”提拔为副政委是可以理解的。公安部门是和百姓联系很紧密的执法部门，作为警察，除了要有刚正不阿的素质外，还应该要有爱心，要有服务意识。我是一个普通百姓，不知道法律上如何规定，只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样一位好警察应该被放到重要位置上，让她的言行促使更多的警察有为民服务的意识，不要总以“管理者”自居。
　　而对于“范跑跑”这样的人，我觉得出于人的本能来说他并没错，我们中的很多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说不定也会像他那样。但他是个老师，这种做法和说法，就值得商榷了。

　　萧山陈彩云女士  这次抗震救灾过程中，雷厉风行的火线问责和破格提拔，我觉得是大快人心的，充分体现了政府的公信力。
　　“警察妈妈”是抗震救灾中杰出人物的一个代表，在她身上充分体现了人性之善、警察之责和母亲之爱，这样的年轻女警应该得到重用和提拔。这不但是弘扬正气，更是对广大百姓的负责，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在重要岗位上，才真正能将为人民服务落到实处。
　　不过，我觉得政府部门也应该以此次地震为契机，使得问责制度得到相应的完善。做得好的要提拔，做得不好的就要免职甚至追究刑事责任。

　　余杭冯菊英女士  地震发生时“范跑跑”以极快的速度逃命，也许本来无可厚非，但他以一种炫耀的口气将这事儿说得津津有味，就太不对了！
　　而对于“警察妈妈”的破格提拔，我觉得还是在做法上有点草率。我从来都不怀疑“警察妈妈”是个好人，但她的能力到底怎么样，很多人并不了解。我想，四川公安部门的领导提拔她，应该是经过综合考量的，但对于一个公众都关注的先进人物，就有必要对她的综合素质作个交待。否则，就会让大家觉得，这样的破格提拔有作秀之嫌。